更多是情感︰「對於已消逝事物的據為己有」

有云「繪畫是加法,攝影是減法」︰繪畫從空白開始,在上面添加元素,可以是任意、隨性的、超現實的;攝影則是在捕取到的空間中尋找主題,把不需要的部分通過裁剪、控制景深移除,甚或於構圖時已將不必要的東西篩走,只捕捉一瞬間的光影、擷取一剎那的時空。香建峰個展「對於已消逝事物的據為己有」,嘗試為繪畫和攝影的關係作新的詮釋︰繪畫可否反過來象徵真實而非想像,拉近觀者與影像內的世界的距離;攝影又能否強調情感色彩與抽象的表現手法?藝術家透過兩種形式的互相扮演,嘗試為攝影與繪畫之間糾纏不清的歷史脈絡下一個註腳。然而,觀其對距離感的細心雕琢、略帶壓抑的氛圍以及朦朧的畫面,是次展覽更多是引領觀眾墮入時間的罅隙,走入縹渺的情感世界。

凝固在黑暗中的時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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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黑的牆壁、昏暗的燈光、一張軟櫈,沒有絲許多餘的佈置;猶如被吸進黑洞,時間變得黏稠,甚至凝固了。在暗色的環境中,時間變慢,所有的情感都被拉長,將觀眾包圍,不讓人從情緒逃掉,或將之壓抑;甚至貼心地為遊人準備一張軟櫈,一同停駐,投入藝術家的情感裏。

事實上,不只展場的佈置,大部分作品亦以黑白為主調。一側是攝影作品,另一側是塑膠彩作品,另外(出入口旁與最裏面的)兩幅牆上則分別掛上尺寸較大的塑膠彩作品。

攝影作品全是失焦的黑白照片,內有一個朦朧的女性身影——有悖人像攝影古今以來紀錄重要時刻、反映人物神態的主要任務,相中女性輪廓約略可見,面容則是一片模糊︰她的表情如何?身在何方?全是未知,反映此輯照片意不在紀實;構圖亦未見刻意安排,故意亦不在技法。或許,是藝術家個人記憶的探索——儘管觀者無從考究,卻也不免對畫中女性帶點好奇,抱點想像。

黑白,足夠純粹,摒除色彩本身帶有的象徵與訊息(如紅色可以象徵熱情、警告、中國、血腥等等),不讓顏色的聯想凌駕或限制觀眾的想像;也令觀眾難以準確判斷照片的時間性——因為色彩的缺席,作品呈現來自過去的姿態,一下子拉開了距離,讓相中主角更為虛幻。

失焦加上黑白,作為觀者,一邊嘗試代入攝影師去感受、了解更多,一邊卻又產生被阻隔在外之感;一邊在讀取相片描繪的一段過去,一邊卻產生許多疑問,落得似懂非懂,既遠又近。此番感受叫人回味、細嚼。

 

疑幻似真

轉身看另一堵牆的畫,人像用上泛白色調、調得稀薄的塑膠彩,輪廓較之相片清晰得多,但還是要觀眾仔細察看。這一刻,觀眾似乎借用了藝術家的視角,更接近畫中女性,得以一睹她的日常、她的一顰一笑。

即便如此,觀眾依然與畫中的世界保持距離,以窺視者之姿與畫面「互動」。顏色之淺,呈現一種若即若離的疏離——衣服的圖案等都被清晰地描繪出來,但遠看還是朦朦朧朧,仿若蓋上一層薄紗,又似是欲言又止的狀態;加上深沉的背景以及漆黑的牆壁,有種剛剛觸碰到真實的一隅,轉瞬又被推得更遙遠的感覺。入口旁未有所指的《神秘花園》,彷彿昭示著藝術家心中私密的一塊,旁人難以涉入其中。不過,作品若是要描摹照片,則略嫌粗糙,顯然為個人風格所牽扯。

這大概也是「回憶」——對於已消逝事物的據為己有的一種方式——的姿態︰過去的片段在腦海中仍然清晰可聞,情感卻隨時間漸漸沖淡,真實得虛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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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語

清晰與模糊、相近與拉遠、漆黑與亮白,通過對比手法和場地佈置,讓觀眾思索繪畫與攝影的關係。然而,藝術形式的探討之下,更多是真摯的感情。你或許說這是喧賓奪主;然而,拉扯的內心世界,更教人細味,讓觀眾在探求中尋得共鳴。


參考

Kukulski, M. (2015, June 7). A Brief History of Photography: Part 11 – Early Portrait Photography. Not Quite in Focus. https://notquiteinfocus.com/2014/10/16/a-brief-history-of-photography-part-11-early-portrait-photography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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